2024/10/11

農村的命運(四)



//既然她喜歡農村生活,為甚麼不在這裏長住,每次只逗留幾天又匆匆回到小鎮去呢?//

除了鄰居阿伯,下一位見面較多的便是鄰居阿婆了,她是全村最年長的婦人,快要八十歲了。雖然說我較常見到她,但其實就是一年三四次,因為我看見其他村民的次數是一年一兩次。

頭兩年看見鄰居阿婆回來都在忙著種蕃薯,可是阿婆沒有養雞也沒有養魚,所以是因為她喜歡吃蕃薯才種那麼多嗎?阿婆卻說她也不喜歡吃。後來看見鄰居阿婆跟鄰居阿伯一樣採收蕃薯後製作蕃薯乾,原來是為了做給她的孫兒吃。

鄰居阿婆種了兩年蕃薯後便沒有再種了,她說自己年紀大了,體力不如從前,淋水除草施肥培土都是體力活。後來她只回來種薑,因為相對需要較少管理。

鄰居阿婆懂得很多農村生活技能,有一次,看見她採摘了很多野生植物打算帶回市區的家,不過植物名字都是鄉下話我立即左耳入右耳出了,只知道是煲湯煲涼茶用的藥材。另一次,看見她坐在屋外的小板凳把一大堆植物放在一個又一個巨型水盆內敲打和搓洗,原來那些植物是葛藤的根部,她在製作葛根粉。要把澱粉從植物纖維水洗出來,需要一直敲打植物和換水,澱粉沉澱後再把上面的清水倒掉,最後曬乾就可以當生粉用。另一次,看到她雙手提著一大叠一大叠葉子從山上緩緩走下來,原來她上山採摘竹葉帶回市區的家裏包粽子用。

跟鄰居阿婆聊天,知道她二十歲就嫁來這條村莊了,六十年的光景真的不簡單啊!既然她喜歡農村生活,為甚麼不在這裏長住,每次只逗留幾天又匆匆回到小鎮去呢?原來鄰居阿婆丈夫幾年前過身後,家人不放心她獨自住在村子裏。我說她不是一個人啊,現在村子有我在長住,鄰居阿伯夫妻大部分時間也在這裏生活,我家有網絡可以隨時讓她跟家人聯絡呢!

阿婆回到市區家裏有花園可以種植嗎?她說沒有啊。回去要幫忙揍孫嗎?她說孫子都上中學了不用照顧啊。那麼要幫忙家人煮食嗎?她說家人住在二樓的單位她一個人住在一樓的單位,大家都各自煮食的。

那麼回去市區家裏有甚麼可以做呢?她說沒有甚麼事情可以做,只能看電視啊。我說在農村生活空氣清新食水天然,就算不落田工作只在村子散步也總比在市鎮居住健康吧?不過,其實這段對話在過去幾年已經重複了很多次,鄰居阿婆每次到最後都選擇不再回應我。

(待續)

2024/10/04

農村的命運(三)



//鄰居阿伯夫妻每年都在一塊新土地上開墾除草,他們說這樣農作物才會生長得好。//

一年又一年,無論是春播還是秋播,總會看見鄰居阿伯夫妻的影子。有一年他們種了一大片蕃薯,採收後還要花時間精神製作三蒸三曬蕃薯乾。散步經過禾堂外面,那橫跨十米長的木板櫈上架著巨型鐵絲網,上面整齊舖排著一條又一條正在曬太陽的番薯乾,整個畫面氣勢非凡。

鄰居阿伯叫我隨便吃,那香甜軟糯的味道一試難忘,於是我吃完一塊又一塊。鄰居阿伯說喜歡吃可以隨便拿回家啊,心想他只是禮貌的說法吧?於是我離去前便拿了三數塊放在掌心上。過了幾天,鄰居阿伯竟然來我家給我送上滿滿一袋子的蕃薯乾,真的超級感動啊!

除了蕃薯,鄰居阿伯也種粟米,同樣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種。種植那麼多是因為他們喜歡吃蕃薯和粟米嗎?原來是因為收成可以用來餵雞,必須用錢購買的碎米和米糠便可以減少了。

每年春天,村子裏的荒廢田地總會發現隨意生長的野生苦麥菜,看見鄰居阿伯把一株又一株的苦麥菜苗連根挖起,再移植到自己田地裏,最後變成一片又一片的苦麥菜田。

鄰居阿伯很喜歡吃苦麥菜嗎?原來只是因為可以餵魚。村子有兩個魚塘,一個是私人的一個是公家的,鄰居阿伯在公家的魚塘養魚給自己吃,所以他首先要種菜給魚吃。除了苦麥菜,魚也吃粟米葉和蕃薯葉,怪不得鄰居阿伯也種那麼多粟米和蕃薯了。

那麼,到底有那些食物是種來給自己吃的?當然有很多,他們只是不再種稻米而已。因為村子只剩下他們夫妻倆會耕種,鄰居的田地早已棄耕,鄰居當然很歡迎他們幫忙開闢耕地。鄰居阿伯夫妻每年都在一塊新土地上開墾除草,他們說這樣農作物才會生長得好。春播種南瓜冬瓜苦瓜矮瓜豆角粟米芋頭木薯,秋播種紅蘿蔔白蘿蔔荷蘭豆芥菜蒜頭紅蔥頭,薑是清明後才種的,蕃薯是夏至後才種的。

鄰居阿伯家裏廚房使用的是傳統的柴火灶,無論炒菜自己吃還是煮食物餵雞,每次經過他們屋外看見煙囪飄著縷縷輕煙,就知道他們正在生火煮食了。於是鄰居阿伯夫妻的日常也包括備柴和斬柴。

每當暴風雨過後,村口的溪流總夾雜著從上游沖下來的木頭和竹枝,鄰居阿伯會推著手推車,帶上斧頭,把柴薪斬成一段一段,再搬到屋簷底下風乾備用。

(待續)

2024/09/27

農村的命運(二)


//看著鄰居阿伯夫妻辛勤工作,我和老公詢問可不可以跟他們買米吃,怎料鄰居阿伯一口拒絕了。//

在深山生活的四個年頭,最常見面的是鄰居阿伯夫妻,他們是全村唯一一戶仍會認真耕種的鄰居。

還記得最初搬到深山生活時是秋季,鄰居阿伯夫妻正在忙於收割稻米。不像現今大多數農田用機器採收,他們是真正的人手收割,兩位已踏入古稀之年的老人家,彎著腰用鐮刀把稻子一把一把割下來,一捆一捆搬到手推車,一車一車推到百米外的禾堂,再一束一束用腳踏打谷機把稻谷打下來。打落地上的稻谷直接在太陽底下曬個幾天,剩下的禾桿草則搬回田裏堆肥去。

看著鄰居阿伯夫妻辛勤工作,我和老公詢問可不可以跟他們買米吃,怎料鄰居阿伯一口拒絕了。阿伯說他們每年種米的份量都只足夠供應自己全家吃一年,更何況這是他們最後一年種米了,種米太辛苦了,以後都直接在市場購買好了。

那時候我和老公剛剛搬到深山,心想鄰居阿伯可能覺得我們是陌生人才這樣回答,說不定下一年他們仍會繼續種米呢!

然後,我又跟鄰居阿伯說:「我們剛剛搬來,打算不久的將來會用舊土磚製作一些自然建築,可以跟你要一些禾桿草嗎?」幸好,這次鄰居阿伯答應了,願意給我留下些許禾桿草,我也承諾將來拿取後會幫忙把禾堂打掃乾淨。

那次之後,鄰居阿伯的而且確沒有再種稻米。每次跟阿伯聊天,他都說自己年紀大了,不打算再耕種了,但後來又會看見他拿著鋤頭在田裏辛勤工作。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