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喀休米爾,我借宿在一個回教家庭裏,住宿主人家裏空房間很多,過了幾天他們又接待了一個馬來西亞的華人男生。好久沒有遇到華人背包客了,第一天晚上大家有的沒的聊到興高采烈的,大馬男生在印度工作了大半年,然後在印度旅遊了差不多一年,他旅程剩下最後三星期就要回國了,最後的日子他也沒有甚麼大計劃要到那裏要幹甚麼的,因為他的旅費都快要用完了,我在印度同樣只剩下大半個月的時間,既然大家的旅遊方式都是隨心而行,於是我們決定要一起結伴同遊。
我們都不喜歡太多遊客的地區,因為那些地方太過商業化,也很難感受得到真正民風純樸的文化,於是我們在地圖隨心挑選了一個旅遊書沒有提及過的市鎮,然後坐上了大巴向那未知的地區出發。當地人說那是最印度最大的湖泊的所在地,可是,下了大巴之後,
巴士站卻坐落在一個荒蕪之地,不見旅館也不見有市集,請問湖泊在那裏?我向附近的商店員工打聽,大馬男生向一輛私家車查詢,想不到私家車司機竟然邀請我們上車他會帶我們到湖邊附近找住宿,有大馬男生作伴坐順風車也不錯啊。我們沿著山腰的車路駛了半小時,終於見到湖泊了,路上也稀稀落落的分佈著幾家旅館。我們下車向其中一間旅館查詢了價錢,可是一點都不便宜,房間也沒有湖景的。我們向私家車司機謝過後,沿著山路走到一個位於山頂的觀景台,風景美到不得了,山坡佈滿了不同品種的樹木,後面有全印度最大的湖泊做背景,山腳下還有一條小漁村,十多艘木船稀稀落落的分佈在湖裏,漁民坐在小船上捕魚,一個好不浪漫的景致。若果可以住在這裏就好了,我和大馬男生都這樣想,於是,我們決定要爬下山穿過樹林到山腳的小村落去看看。
那個山坡,斜到不得了,還佈滿了很多碎石頭。我們背著大包小包的,大馬男生還只穿著人字拖鞋,半走半滑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我們來到了位於山腳的小村落。沿著湖邊零落散佈著幾十間屋子,村民在自家門口放牛放羊的,湖中還散佈著十多艘小木船在打魚和收集海草,村民看到我們兩個外地人,就像看到外星人一樣興奮,但大家只是遠遠的看著我們揮手和打招呼,只有小孩子跑過來跟在我們後面,我們幫他們拍照,他們也就直直地站在原地腼腆地看著鏡頭笑。這個小村落,應該是從來沒有外國人來過到訪吧,這裏也應該不會有旅館,會不會有人主動邀請我們到他們家作客呢?我們其實也沒有甚麼計劃和打算,就看緣份吧,最壞的打算就是晚上找一棵大樹睡在下面過夜吧。
我們沿著湖邊走,走著走著,快要到達村落的盡頭了,我們看到了一間屋子陽台上坐著十個八個婦女和小孩,於是我們主動跟他們揮手,問我們可不可以進來歇小會,其中一個女生走過來開門,很高興的讓我們進去,可是她們不太會說英文,我們用手勢和動作問她們可否讓我們晚上睡在她們的陽台裏,她們似懂非懂的,好像應承了,然後她們還給我們端來了奶茶和餅乾。我們用有限的印度語和阿拉伯語跟她們溝通,還好有一個年紀較大的男孩會講會聽一點點英文幫忙翻譯一下。吃完餅乾喝完奶茶參觀完她們的屋子後,幹甚麼好呢,然後大馬男生想起了他大包裏有毛筆墨水和紅紙,於是我們一起合作把他們的名字翻譯成中文,然後用毛筆寫在紅紙上。不知多少年沒有寫毛筆字了,還好我和大馬男生的毛筆字都不相伯仲,但不要緊,以前在新加坡唐人街頭看過那些幫遊客用毛筆字寫中文名還要收費超貴的字體比我們的更爛。婦女小孩們看著我們把他們的名字翻譯成中文名都覺得很高興,寫著寫著,不知那裏又多來了幾個阿姨和小孩,寫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把十多個人的名字都寫出來了,然後叫他們一起把寫有他們中文名字的紅紙舉起來來張大合照也挺有看頭的。然後我又想到了我可以示範摺紙藝術,他們看著我把白紙摺成飛機紙鶴和玫瑰花都驚嘆不已。最後,她們問我們要不要遊湖,能夠在全印度最大的湖泊坐船我們當然說好啊,兩個小男生帶我們到他們的小木船去,然後又有一個大叔跟了過來,湖光山色,加上夕陽西下,那不就是世外桃園一樣的風景嗎?美不勝收的自然風光,一切盡在不言中。遊湖回來後,有一位會講一點點英文的大叔過來邀請我們到他家喝茶,他說之前我們身處的屋子主人是當軍人的,所以不方便讓我們在那邊過夜,但他家有房間我們可以睡在他家,原來,剛剛那群婦女和小孩有其中幾個就他老婆妹妹和女兒,我們晚上的住宿終於有著落了,我們的文化交流換宿計劃成功了。
小村落的文化還真的很純樸,全條村落就大概幾十間屋子,村民大概有六七百人,他們都互相認識的,我們在其中一家留宿的事情不到一會兒就差不多全村都知道了,不斷有親戚朋友鄉親父老過來跟我們打招呼聊天,他們都很好奇我們國家的事情,我們包裏都有甚麼東西,還有,為甚麼我們可以不用工作長時間旅行。
有機會在一個民風純樸的小村落留宿,我們都覺得非常幸運,借宿男主人把我們當成貴賓招待,不斷給我們招待餅乾麵包和奶茶,主菜也給我們最大塊的肉食,我們想幫手做點家務,下廚切菜甚麼都不讓,可是,我們不想就這樣白吃白喝白住啊,於是我們決定要給他們烹調一道中菜,回教徒能吃而那個村落的小店也有售的東西,他們又不會吃得不習慣的會是甚麼菜式呢?最後,我們想到了可樂雞。我們來到一間村莊裏售賣活鷄的小店,老闆給我們挑了一隻活雞,問我們要不要宰殺,我們倆從來都沒有殺過雞啊,我們都只會到超市買冰鮮雞,但是跟住宿家人說好了我們倆會煮中菜給他們吃,不可能買一隻活鷄回去再找家裏人幫忙殺雞吧,於是,我們請店主幫忙殺雞就好了。看著店主提著不斷尖叫的雞提到湖邊一塊大石頭上,我都看不下去了,只知道雞聲一下子就沒了,那一刻還真有點無奈,一條生命就這樣結束了,然後我想起了中學時期讀過庖丁解牛的文章,我想我都是當個素食者好了。我們又買了幾瓶可樂,本來想買薑葱之類的東西,可是那裏的店舖都沒有。
拿著死雞和可樂回到家裏,跟家裏人說我們會煮一頓可樂雞給他們吃,可是那時候只有男主人的老婆和兩個妹妹在家,她們不會說英語,看見我們買回去的東西只對著我們耍手擰頭說她們不能吃,為甚麼呢?天啊,我們想起來了,因為那雞被殺的時候沒有拜過神啊,回教徒殺生前都要先念可蘭經甚麼的,那怎麼辦呢?是不是連他們家裏的煮食用具也不能碰呢?還好,過了一陣子男主人回來了,我們跟他說明了情況,說雞是他們村落的小店殺的,男主人說那沒事他們能吃,但就好了,其實我們都沒弄明白到底是甚麼回事,售賣活雞的小店是不是每天早上只需要念過一次可蘭經就可以整天殺雞呢?不是需要每條生命結束前都拜一下神嗎?不過都沒關係了,我們可以開始給他們煮可樂雞了。
我們煮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兩個外國人給他們煮中菜的事情很快就傳遍整個村落,很快家裏就坐滿了二三十人圍著圈等待我們的傑作。可樂雞終於煮好了,要把一隻雞分給二三十人也就每人只能有一小塊肉,那就當是零食好了,來賓圍著圈坐在地上等待我們的配給,看看他們品嘗可樂雞的表情也真的挺攪笑的,好幾個小鬼一定覺得很難吃,他們嘗了一口就把雞肉丟到窗外去了,另外有幾個小孩肯定覺得雞肉很甜美,他們吃完雞肉後還不斷的舔嘴舔手指的。我們煮可樂雞用剩了兩瓶可樂,叫大人幫忙分給小孩子喝,我們猜他們應該平時很少有機會喝汽水吧,因為可樂的價錢在他們的物價來說真的一點都不平宜。在大城市裏長大的小孩知道有汽水喝肯定會爭先搶後,可是這裏十多個小孩卻很安靜的坐在一旁等待他們的機會,那麼有教養有秩序的小孩還真的第一次見啊,看到他們喝完可樂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我們知道他們是高興的。
就這樣,我們在這個世外桃園過了五天四夜與世無爭的生活,閒時跟小孩子玩玩遊戲,打打球,我們倆使出渾身解數,把我們懂的遊戲都示範了,魔術默劇手影戲都出動了,我以為猜包剪揼是全世界小孩都會玩的遊戲,卻想不到這裏的小孩子卻完全不懂,於是我們教他們玩猜皇帝遊戲,逗得小孩們不亦樂乎。我們知道這裏的物資短缺,所以我們幫村民小孩們拍了好多照片,答應會把照片沖印出來郵寄給他們。借宿主人已經把我們當成一家人了,他說明年他的弟弟和妹妹會在同一天結婚,叫我們一定要回來一起慶祝,好啊,能夠有一個世外桃園的家鄉真是我們的榮幸啊。
最後,我們帶著依依不捨的心情離開了我們的喀什米爾家庭,但我知道,我一定會回來的,只希望這裏永遠都是一個不受外界干擾的世外桃園,這裏的村民小孩永遠保留一顆純樸的心。
跟著地圖走,只能到達標示的地方,隨心而行,定能發現另一片天空。
Wular Lake, Jammu & Kashmir, India - Aug 20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