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29

小青青的故事(三)

//就這樣,我們兩個「敵不動,我不動」對峙了數分鐘//

秋天的某一天,我如常工作完畢後在村子裏散步,往回走的時候有一輛外來車輛駛入村子,我讓路後便繼續回程。

走了十多米左右,竟然看見前方有一條小青青正在橫過馬路,我興奮得大叫:「小青青!很久不見了!」然後又說道:「幸好你才剛開始過馬路,否則一定被剛才的車子輾過了!」

小青青停在馬路中心,看見我一直對著牠說話便不再往前走,竟然抬起頭來看我。這條小青青超過一米長,跟從前在香港村屋遇見的不同,以往的小青青都只有巴掌長。

我知道從前遇見的小青青是有毒的「青竹蛇」,因為尾巴和眼睛都是橙紅色的。這條超級長的小青青會不會是成年版的青竹蛇?尤其牠把頭抬了起來,好像要發動攻勢的樣子,我也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我站在小青青的尾巴後方,牠的尾巴好像不像有橙紅色啊?雖然牠把頭抬了起來,可是高度卻不足以讓我看清楚牠頭部的形狀和眼睛的顏色。就這樣,我們兩個「敵不動,我不動」對峙了數分鐘。

終於,小青青選擇離開了,牠慢慢往前走,繼續橫過馬路。我,最終仍是不知道牠真正的身份,到底是有毒的「青竹蛇」,還是無毒的「翠青蛇」。我怕我突然追上前方查看牠的真面目,會把牠激怒然後轉身襲擊我。

然後,我發現後方不遠處慢慢走來一位村民,是一位很少回來的鄰居。由於小青青行動緩慢,牠才剛過完馬路,尾巴仍外露在圍欄邊,村民步行的路線則差不多貼在那個圍欄一樣。於是,我大聲跟他說:「要小心啊,那裏剛剛有一條蛇鑽進去了。」

(待續)

2024/11/22

小青青的故事(二)

//兩次我都覺得自己像在觀看「動物星球」一樣,不過我是現場觀眾而已//

搬到深山後,我也一直「期待」會再次見到小青青。為甚麼是期待?因為,大部份人見到蛇蛇的第一個反應都是恐懼,但明明蛇蟲鼠蟻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牠們的存在是必然的。

於是,我常常帶著「期待」的意圖在深山生活,行走每一步都慢慢的,做每一個動作都帶著覺知的,我相信蛇蛇和人類是可以和平共處。因此,每次看見蛇蛇我只會感到興奮,看不見牠們反而會覺得失望,這叫做「逆向思維」。

搬到深山好幾年了,蛇蛇真是一年四季都會出現。有時在雜物堆裏躲藏,有時在菜園野草中睡覺,有時在排水溝裏經過,有時在雞舍門外遊走。

有兩次印象特別深刻的,一次是蛇蛇在睡房門外的鞋架下追捕老鼠,另一次是蛇蛇在浴室外的洗衣機下鯨吞蟾蜍,兩次我都覺得自己像在觀看「動物星球」一樣,不過我是現場觀眾而已。

不過,遇見那麼多的蛇蛇當中,有黑色的、灰色的、啡色的、綠色的,唯獨是沒有青色的。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在深山生活了四個年頭後我終於遇見小青青了。

(待續)

2024/11/15

小青青的故事(一)

//有一次,我終於敵不過我的好奇心,我問小青青:「我可以摸你嗎?」牠沒有回應//

「小青青」,是從前在香港住村屋時我給青竹蛇起的名字。

記得那時候一年四季,間中傍晚時份會看見小青青很安然地把自己纏繞在大門旁邊的金屬圍欄上,碧綠泛黃的身軀在銀灰色的欄杆上顯得格外搶眼。

青竹蛇是香港郊區普遍出現的毒蛇,比巴掌長少許的身軀,纖細幼長的。青綠色的背部,金黃色的肚腹,尾巴有一點點橙紅色,眼睛也是紅色的。

每次看見小青青,我一點恐懼也沒有,我會走到牠面前,跟牠說一聲「你好」,然後耐心觀察牠一番。可是每次牠的反應都一樣,一動不動的。

時間久了,傍晚出入大門時尋找小青青的踪影便成了我的慣常。小青青不會每次在同樣位置,雖然都是把身體纏繞在欄杆上,但有時候會高一點,有時候會低一點;有時候會前一點,有時候會後一點。

有一次,我終於敵不過我的好奇心,我問小青青:「我可以摸你嗎?」牠沒有回應,那我當是默許的意思了。於是,我伸出食指,輕輕的在牠的背部摸了一下,鱗狀的表面圖案摸上手卻是乾爽順滑的。跟以往一樣,小青青一點反應也沒有,於是我跟牠說了聲「拜拜」便離去了。

如是者,後來每次見到小青青,若果牠的樣子看起來舒服自在,我都會問准牠然後撫摸牠一下。

(待續)

2024/11/08

農村的命運(八)


//是我太理想主義了,或者地球上根本不再(不曾?)存在這樣的一個地方//

從前,在香港租住村屋有一種「今日唔知聽日事」的感覺。只有一百呎的小平房,還沒住滿一年,便被告知要加租30%。後來搬到了另一間三百呎的,租金當然更貴,長遠也不是辦法,尤其我只想過自給自足簡樸的生活,不可能為了交租而一直外出兼職。

最後,我只好放棄那幾年辛苦培養好的土壤,充滿腐植質的堆肥,就快可以開花結果的果樹苗。然後我決定,下次只會搬到一間不會再隨便被加租,我可以決定甚麼時候才搬離的村屋,一處我可以好好養土、做堆肥、種果樹的地方。

"The only thing unchanged is change"
(變化是人生中唯一不變的東西),過去幾年村子的人事物一直改變,當初以為深山真的是深山,可以避世,可以歸隱,可以歸園田居。是我太理想主義了,或者地球上根本不再(不曾?)存在這樣的一個地方。

有人的地方便有事端,就算世界各地的生態村也一樣。當生活的生態環境一直被破壞,山裏的溪流被農藥化肥除草劑污染,我只能在一片無力感中盡力做好自己本份。

古人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甘地說:「My life is my message」(我的人生就是我要傳遞的訊息)。說到底,這是我的生活,我的選擇,也是我的修行和學習。

(完)

2024/11/01

農村的命運(七)


//每次當我在村子散步的時候,發現道路兩旁黃澄澄一片,萬物枯萎,便知道大自然又被可怕的人類傷害了//

我們生活的老房子周邊的耕地過去幾年都是荒廢的,偶爾回村的村民也歡迎我們隨便開墾種植。

自從廣州友人幫助我們整修房子後,每當有空他便會到訪深山在屋外的農地開墾種菜,雖然大部分時間他都沒空回來採收,我一個人也吃不了那麼多,最終他的農作物都是餵養昆蟲小鳥和土地。

今年年初村長跟我們說他們決定要把全村的農地集體出租,若果我們要繼續耕作的話必須把土地正式承租下來。我當然不會另租耕地,因為承租老房子所包含的範圍已包括圍牆內的小花園和屋外的後花園,當初就是喜歡這個設計我和老公才承租這間房子的。

最後,村政府決定把村裏的農地一分為二,以車路作為邊界,靠近竹林的一邊集體出租出去,另一邊靠近房子的,不知是沒有成功出租,還是刻意留下來給村民,總之,最後村長跟我們說需要耕作這邊土地的話就直接聯絡所屬的那位村民好了。意思說,廣州友人又可以重新開墾所需土地了,鄰居阿伯也一樣。

鄰村早已沒有村民居住,他們的農田很多年前已出租給兩位大老闆,那時候的水稻田還可以改為果園,現在則不行了,出租給外人的農田只可以種植一年生短期作物。

我一直很擔心承租竹林那邊農地的大老闆會種植甚麼,一定不是生態有善的吧?他們會不會找來大型機器把農田裏的田埂移平?他們會不會像鄰村兩位果園老闆一樣一直噴曬農藥化肥除草劑?

終於,答案揭曉了,村子沒有大型機器的入侵,承租土地的老闆只僱用工人人手種植木薯。過了一陣子,又有工人來手工除草。雖然現在全村一半的農地都變成單一種植,但對生態影響來說已經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鄰居阿伯說,村政府這樣子向外人出租村裏農地,是因為政府政策要減少農村荒廢耕地,提升農地使用率,承租的老闆更可以收到補貼。怪不得,這位老闆選擇種植最粗生的木薯,沒有甚麼病蟲害,不用使用農藥;不需要甚麼肥力,不用另購肥料;一開始手工除草就可以了,木薯長高後也不用再管理。

不過,就算這位老闆選擇手工除草,我們的新村長近年來卻選擇使用化學除草劑。村政府要求農村樣貌要維持一定的整潔衛生,就算村子已沒有居民生活也一樣,就算農田早已棄耕雜草叢生,野草也不應該隨意生長把道路遮蓋。每次當我在村子散步的時候,發現道路兩旁黃澄澄一片,萬物枯萎,便知道大自然又被可怕的人類傷害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