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頭的故事（五）

//第二天早上牠們外出時竟然忘記了面前有一半的天空被透明膠板擋著了，牠們狠狠的撞到膠板上去，然後跌倒在地上//

老房子有那麼多小平頭鳥巢，最靠近我生活空間的當然是位於我半戶外廚房天花的那一個。

廚房位於老房子的旁邊，正前方有一面比人還要高的石頭圍牆，緊緊包圍著中間的私人小花園，這是當初我喜歡這間老房子的原因，或者小平頭也同樣喜歡這個設計才在這裏定居吧！

最初入伙的時候我決定打造一個「開放式廚房」，讓我可以一面洗切煮，一面欣賞花園景緻。不過，這個設計實在太浪漫了，只在天清氣朗的日子管用，因為這個設計始終不敵現實的挑戰，打風落雨寒風凜凜的日子，要在廚房煮食超級困難，我真的試過一手撐雨傘一手整麵包，整個畫面狼狽不堪。

經過三個冬天的洗禮，去年年初我下定決心要把我的「開放式廚房」改為「密封式廚房」。我叫廣州友人幫忙用透明膠板把一半廚房圍封起來，讓我下雨天的日子仍能繼續煮食，寒風刺骨的日子也不用瑟縮一角。

不過，廚房天花有一個已經存在數年的小平頭鳥巢，當我把半邊廚房圍封起來的那個晚上，我還刻意確保小平頭回家時看見新的障礙物。

可是，小平頭早已習慣每天早上飛出巢穴向一面無際的藍天出發了，第二天早上牠們外出時竟然忘記了面前有一半的天空被透明膠板擋著了，牠們狠狠的撞到膠板上去，然後跌倒在地上。

說時遲那時快，V仔不知從那裏飛撲過來一口把小平頭咬走了，我驚嚇得立即「哇」了一聲，但尖叫聲也不能改變事實，又一條生命因為我改造廚房而流逝了。

為甚麼小平頭晚上看得見透明膠板但早上看不見呢？也許是因為晚上牠們背著天空飛向巢穴時膠板會反射天空的光線，而早上小平頭面向天空出發時膠板真的清澈得像不存在一樣。

於是，我把本來黏著膠板的塑膠保護貼從垃圾桶裏撿回來，把它們再次黏回去以減低膠板的透視力，這樣小平頭早出晚歸時應該不會再「撞板」吧？

（待續）

小平頭的故事（四）

//每次看見V仔捕獵了一隻小平頭，我心裏都非常難受。最初我會拿著木棍跟在V仔後面追打牠，希望牠「口下留情」//

小平頭在老房子生活一直好好的，可是有一天，牠們風平浪靜的日子被改寫了，就是V仔來到我家生活以後。

V仔是兩年前鄰居阿伯送給我飼養的貓咪，V仔從小便跟著他的流浪貓媽媽生活，吃了無數「野味」。雖然V仔來到我家時還沒有「滿月」，但很快牠已經開始四處打獵，把小老鼠捕捉回來玩弄一番後再整隻吃掉。

放養貓咪對小鳥的影響我是知道的，從前在台灣生活的時候，有一位住在深山的友人更因此拒絕飼養貓咪，每次看見流浪貓更會一直跟我訴說牠們怎樣捕捉小鳥影響生態。

不過我養貓的初衷是因為家裏有蛇又有老鼠，希望養貓可以讓我的家居安全一點。為了預防V仔捕獵小鳥，我上網查閱了許多資料，給V仔繫鈴鐺、戴頸圈、掛圍裙，但是V仔實在太會打獵了，幫牠穿甚麼都沒有用。

網上資料建議早上和晚上最多小鳥出現的時候把貓咪關在房間，但深山的小鳥竟然從早到晚都在田園裏出現。以為住在老房子的小平頭早出晚歸嗎？有時候中午時份牠們竟然回鳥巢午睡？

老房子最高峰的時候有六個鳥巢，可知道鳥巢下方附近不是櫃子就是桌子，不是桌子就是椅子。V仔最喜歡捉迷藏，躲在一角靜觀其變，看準機會一撲而上，就成功把小平頭一口咬著了。另外一個原因，是小平頭巢穴的入口未必正面對著天空，很多時間牠們降落前要低飛到騎樓底再繞一個小圈才能進入鳥窩。

每次看見V仔捕獵了一隻小平頭，我心裏都非常難受。最初我會拿著木棍跟在V仔後面追打牠，希望牠「口下留情」，但V仔總會發出「嘎嘎」聲，生怕會我搶走牠的獵物似的。

我對養貓沒有甚麼經驗，就算已經飼養V仔超過一年我還是對牠沒有很熟悉。每次我追打V仔的時候也很害怕牠會突然轉身向我施襲，無論是咬到我還是抓到我都不是好事，始終我一個人住在深山。因此到最後我只能默默看著V仔大快朵頤，我也只能欲哭無淚，然後怪責自己間接害死了小平頭。

（待續）

小平頭的故事（三）

//小平頭爸媽一直飛出飛入輪流餵食小孩，到底牠們怎麼知道誰吃了蟲子誰還沒有吃蟲子？//

當小平頭新居差不多完工的時候，鳥巢裏卻同時傳出吱吱聲，我立即搬來梯子帶著頭燈偷看巢穴裏面，竟然看見三數隻燕子BB張大嘴巴吱吱叫！

小小平頭竟然在蓋房子的同時不知不覺誕生了！到底小平頭是甚麼時候下蛋呢？到底小平頭是甚麼時候孵蛋呢？

小小平頭出生後，小平頭爸媽便從每天來回啣泥巴蓋房子的工作，變成每天來回啣蟲子餵小孩的工作。巢穴內有三四隻小小平頭，小平頭爸媽一直飛出飛入輪流餵食小孩，到底牠們怎麼知道誰吃了蟲子誰還沒有吃蟲子？

每次小平頭爸媽飛到巢穴門口，裏面的小小平頭便會立即張大嘴巴大聲吱吱叫。因為小小平頭還沒有開眼，每次小平頭爸媽擋住了門外光線，牠們一定感應到爸媽啣著蟲子回來了吧？就像我之前偷看牠們時的反應一樣，只要巢穴門口的光線改變，誰的口張大一點，誰的叫聲大一點，就代表誰可以有蟲子吃嗎？

聽說小鳥BB都要學習飛行的，於是我很好奇這一天的到來，每隔數天搬來梯子偷看一下小小平頭的成長狀況。嘩！牠們睜開眼睛了！嘩！牠們頭髮變多了！嘩！牠們跟爸媽越來越似樣了！

小平頭都很愛乾淨，每天餵食小孩的同時也會間中打掃起居，從早到晚鳥巢正下方的地面總有一坨一坨大便。明明上午我才清理完畢，過一會兒地上又有大便了，於是從早到晚我都在「鏟屎」！後來我放棄了，直接在鳥巢正下方放上一塊紙皮，每天更換更可以直接堆肥。

有一天，怎麼地上沒有大便了？怎麼小平頭新居那麼安靜？我搬來梯子偷看鳥巢，天啊，竟然鳥去巢空了！小小平頭不用學習飛行嗎？怎麼突然間一家幾口通通飛走了？

不過，等到晚上牠們回家時，我仍是可以分辨爸媽和孩子的。始終孩子還是飛行新手，牠們降落到舊電線的時候會比較笨拙，牠們身型也比較細小。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已經分不清小平頭和小小平頭了，小小平頭已經完全長大成為小平頭。有一天晚上，我正在刷牙的時候抬頭看了看鳥巢，一隻小平頭突然倒車，把屁股露出鳥巢外，說時遲那時快，一坨大便從天而降，幸好我身手敏捷成功躲開了。

（待續）

小平頭的故事（二）

//那些小泥球卻黏不穩一直掉到地上去了，因為為了防蟲蛀我們把木樑通通上了光油了//

小平頭很喜歡站在我為牠們拉起的舊電線上休息，我可以近距離觀察牠們。牠們的頭頂和後背都是黑色的，下巴和腹部則是白色並帶有黑色紋路，兩邊臉頰帶有一點點啡色。

不過到現在我仍是分不清那隻小平頭是男生那隻是女生，男生的尾巴好像比較長？女生的身體好像比較圓潤？是因為懷孕了嗎？

有時候三數隻小平頭會一起站在舊電線上聊天，你一句我一句的，好像在開會討論事情一樣。有時候牠們會唱歌，音調和節奏很明顯和聊天的時候不一樣的。

記得第一次觀察小平頭蓋新巢，是老房子裝修完畢後的六月份，兩隻小平頭決定在我的半戶外廚房天花蓋新居。那時候剛巧是梅雨季，牠們飛到廚房前方的小花園用嘴把濕泥一點一點啣回來，再用嘴把泥巴弄成一個一個小圓球黏在木樑上。可是，那些小泥球卻黏不穩一直掉到地上去了，因為為了防蟲蛀我們把木樑通通上了光油了。

怎麼辦好呢？我很歡迎小平頭在我的廚房天花落戶啊！我想到辦法了，我搬來梯子，手中拿著鐵釘在木樑表面𠝹線，希望可以增加木樑的磨擦力。

然後，我想到更棒的主意，我爬下梯子拿了鐵鎚和麻繩，直接在小平頭打算築巢的木樑位置打入幾口釘子，再用麻繩來回繞圈形成一片網子，這樣小平頭啣來的小泥球就可以直接黏在網子上了。成功了！看著兩隻小平頭一直飛出飛入，把一粒一粒泥球用嘴黏穩，畫面實在太動人了。

每天看著小平頭辛勤工作，一星期左右牠們的巢穴已經變成碗型，晚上牠們已經可以在新居睡覺了。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小平頭的巢穴慢慢成型，從小小的飯碗變成大大的湯碗，湯碗邊緣再慢慢收細收窄，最後變成一個細長的入口。

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小平頭的新居終於完工了！到底牠們怎麼天生就會蓋房子呢？為甚麼人類學建築卻要上那麼多理論課呢？

（待續）

小平頭的故事（一）

//由於房子需要大裝修，我們只好趁小平頭早上外出後把巢穴破壞了。萬萬想不到，數個月後房子裝修完畢牠們又再次搬遷回來//

「小平頭」，是和我一起在深山生活的燕子名稱。第一次看見牠們，發覺牠們的頭顱扁扁的，我立即想起了80年代大陸男人愛梳理的「平頭裝」，於是我從此便叫燕子們做「小平頭」。

村子裏的小平頭數量繁多，數目更是多於村民，每天夕陽西下的時候總能看見過百隻小平頭在天空中飛翔，或是站在高高的電線上俯視著一切。

最初入伙時候老房子的騎樓天花有兩窩鳥巢，不過，由於房子需要大裝修，我們只好趁小平頭早上外出後把巢穴破壞了。萬萬想不到，數個月後房子裝修完畢牠們又再次搬遷回來，還決定善用老房子的每一個空間，每個方位每個角落都蓋一個鳥巢，最後全屋足足有六窩之多。

為了歡迎小平頭和我做鄰居，我在其中一個巢穴旁邊畫了一幅小平頭壁畫，我又在附近拉起了舊電線，讓牠們外出和回家時有地方可以停頓。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小平頭總是早出晚歸的。我不會日出而作，所以我起床時牠們早已外出了。但我會日入而息，每天傍晚時份看著小平頭回家便成了我的閒暇節目。

小平頭總愛在老房子的小花園上空盤旋，而方向總是逆時針的。說時遲那時快，牠們看準巢穴入口後便直飛鳥巢。不過，有時候巢穴入口被上一隻小平頭塞住了，下一隻飛不進去，小平頭會再次飛到上空中繞圈，過一陣子再次嘗試。

到底一個鳥巢可以住幾隻小平頭呢？有一次早上下雨，我起床的時候牠們還沒有出門，不過就算雨仍在下，牠們仍是選擇外出了，牠們好像不怕濕身，直接向著雨中飛去。一隻兩隻三隻四隻，嘩，最後足足有七隻小平頭從同一個巢穴裏飛出來！

（待續）